不少学生不大懂得怎样使文章巧妙地融入真情,因此,他们所写的文章,或胡乱引申,乱加比附,生搬硬套,空话连篇;或言不由衷,无病呻吟,东拼西凑,“为赋新词强说愁”(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或情绪偏激,愤世嫉俗,思想倾向低幼,情感世界充满“奶味”,与生理年龄极不协调,如此等等,令人忧虑。怎么办?那就得教练学生老老实实地为人,真真切切地作文,让他们细心把握生活中的“每一次感动”,学会将自己的爱憎乐愁,自然而巧妙地融入所写的人、事、景、物、理之中,具体而不空泛,真实而不做作。具体地讲,教引学生将真情实感融入文中,其良策有五。
直接倾诉即通常所说的直抒胸臆。作者的喜怒哀乐之情萦绕心头,在特定的环境、事件和景状的催化下,不能自禁,便酣畅淋漓地倾诉出来。这样的倾诉,有凄婉的,有欢快的,有沉郁的,有热烈的,其共同特点都是向读者倾吐蕴藉深细的情感,所以特别富有感染力。例如,习作《错过》叙写爷爷临终之前,众多子女亲人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唯独“我”这个爷爷的心肝宝贝,却因为学校要上课而“错过”见爷爷最后一面,行文至此,作者的痛心、后悔、自责之情不可遏抑,便如山洪暴发,倾泻而出:
那是一顿没有欢声笑语的年夜饭,大家都在默默地吃着饭,默默地盯着电视屏幕,不知是谁,谈论起了您,说起了您在这世上的最后几天至少是幸福的,有那么多儿女晚辈陪伴在身边。这话像锥子一样刺得我心血淋漓,愧疚与忏悔从我的大脑弥漫到了全身,我是那唯一没有陪在您身边的孙女,只因为那所谓的“不得不上”的课!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选择陪伴您走完这人生的最后旅程,让您幸福快乐地走完自己的路。
这种在叙事描写基础上发自肺腑的真情,可让读者在受到形象感染的同时,直接了解习作者的情感状态,从而激起更加强烈的内心共鸣。
所谓情物胶合,就是在对自然风物的特点进行细致具体描绘的过程中,把作者的真情巧妙地胶合进去。教练学生运用这一方法要注意两点:一是相似恰切,即所咏之物与所抒发的情感之间要有相似点,要恰当确切,由物及情,自然天成,无牵强附会之嫌;二是层次分明,“物”的特点不是单一的,往往包含着由形到神、由貌到质等多个层次;“情”的抒发,就要配合着这“物”的特点一步步披露,一层层张扬,这样“物”的形象才能清晰鲜明,“情”的发抒才能酣畅有致。例如散文《叶》,作者写树上的一片“想飞”的叶子,由春而夏,自夏而秋,不停地摆动着,等到冬天到了,作者这样写道: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窗前。忽然,一个景象使我呆住了——干瘪的叶,在飞!时间如同停流了一般,它用身子散发出年轻时的光彩。它离开了树的怀抱,在四溢的冬日暖阳中,在天空这个舞台上,飞旋着,飘舞着。虽然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舞出了风姿,舞出了韵味,舞得比鸟更轻盈,更动人……它更像一位吉卜赛少女,尽管衣着陈旧,裙袄破损,却舞得意志飞扬,旁若无人,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那是平静的热烈,超脱的欢呼!突然,像是风中的精灵在开玩笑,一阵疾风刮起,叶失去了平衡,像一只折翼的黄蝴蝶,在空中翻腾着,在坠地前做着最后的努力。最终,“蝴蝶”飘落到了地上,夕阳将它染成了金色,如同天边即将逝去的火烧云……
泪,从我的眼眶里缓缓淌了下来,“你的梦成真了,但为此付出了一生的等待,耗尽了全部的精力,你……不后悔吗?”它没有回答,依旧是静静地微笑着,渐渐地,合上了眼睛……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白色的天国里,天使奏着圣歌,叶子安详地飞舞着,留下一道道闪亮的痕迹……有一个声音在说:梦的存在,是为了追求!
时值冬季,“干瘪的叶”仍然“在飞”!在舞!“舞出了风姿,舞出了韵味……”叶如此,人何独不然!作者咏物言志,借“叶”抒怀:“梦的存在”,让人生命不息,“追求”不已。郁达夫曾说:一粒沙里看世界,半瓣叶花说人情。此言得之。这里,“物”的描写见细腻生动,“情”的抒发见自然强烈,让读者于“半瓣叶花”之中感受着作者倾诉的至真“人情”。
记叙性的文章,作者大多不直接将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而是采用间接抒情的方式。“叙中含情”就是其中的一种。这种抒情方法的特点,是在平静朴素的叙事、写人、状物、绘景的过程中,将胸中浓郁的、深沉的感情自然地融入进去,让读者自己去品味。这种饱含情感的叙述,往往比直接抒情更为感人,更觉真诚。比如,习作《石榴树》中有这样一段:
从我家的窗口能看见一棵石榴树,春日开花,秋日结果,那是曹婶种的。曹婶到了这个时节,总会摘下许多小石榴,发给我们这些“小朋友”吃。曹叔总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行动迟缓地打理那棵矮小的石榴树,给它剪剪叶、浇浇水,然后说些什么,我猜想他定是在说“种这玩意儿干吗?孩子们又不缺这几个水果”之类的埋怨话。话虽这样说,但曹叔的眼神里总透出一丝怜爱,随后搀着老伴慢慢摘下一颗石榴来,左右把弄着,似乎是在说:“味道应该不错嘛……”每到这时,曹婶总会如视家珍般地把石榴收起来,乐呵呵地说:“留着给孩子们送去!”
作者所回忆的邻居曹婶和曹叔,老两口相依为命,待邻里的小朋友们十分和善真诚,作者对这老两口可谓喜爱有加,尊敬怀念,但并没有直接表露自己的这种深情浓意,而是把它融入叙述描写之中,读者读着这样的文字,感情的琴弦也随之而拨动。
大自然中的一山一水,一花一树,一鸟一虫等,原本都是没有灵性的无情物,它们能否使人产生美感,与欣赏它们的人紧密相关。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也就是说,作者在观察大自然的时候,他的情感已经融入客观景物之中了,从中发现、获得了美感。因此,当作者提笔描绘自然风光的时候,他笔下的山水、花树、鸟虫也浸入了他的缕缕情思。这样,读者在欣赏作者笔下的优美风光的同时,自己的情思也时时被撩动。比如,散文《牡丹》一文,作者写爷爷买回一株移栽时伤了根的牡丹,看上去要死不活的,出于对物的爱怜,爷爷便把它栽在院子的花盆中,让牡丹顺天由命去。谁知奇迹出现了:
次日,我像往常一样帮爷爷浇花时,竟见翩然飞来了几只蝴蝶。我定眼看去,是那盆牡丹!花苞开了,小小的,没有绿叶点缀,孤零零地开着。上边停留了一只绿色纹案的蝴蝶,那么大。硕大的蝶翅几乎掩住了整朵牡丹,花枝在风中摇摇欲坠,却固执地保持站立的姿态,颜色如血般殷红,让人心惊!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提出“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你看,作者带着惊叹的心情写景,把他对这株眼见活不了却奇迹般顽强绽放的牡丹的盛赞之情外化到写景之中,使整段文字充溢着一种人情与自然景观相交融的诗意之美。
记叙性的文章在行文过程中,作者除了情物胶合,叙中含情,浸情入景之外,还常常寓情于理。情与理,都是人的内心倾吐,二者往往水乳交融,难以截然分开。“理”渗透在形象中,而且它始终与“情”相伴,带有浓郁的抒情色彩。寓情于理,不仅使“情”的抒发具有了深度和厚度,而且使“理”化为一种闪烁着个性色彩的情思,更能扣动人的心弦。例如,《那些花儿》一文,作者有感于自然的花儿被人为套上“模子”而失去了天性、个性,由此表达对目前教育所存弊端的感悟:
花儿不论生长在哪个角落,都是人们目光的聚焦点,扑鼻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鲜艳的色彩赏心悦目。人们所领略的,是一种纯粹美,一种自然美,让人的心灵从琐碎中复苏,在清澈中欢唱。
然而,不知是否美的事物总会遭受不一般的风霜雨雪,花园花坛渐渐取代了花丛花簇,人们开始希望花朵长成自己心目中的模样,而不是带着新奇心去欣赏它们的与众不同,去品味它们的争奇斗艳。
一个个“模子”被人们无情地套在了这些花儿的身上,尽管痛苦,虽然悲伤,但花儿没有挣脱的胆量、力量。那些花儿,渐渐淡忘了自己的色彩;那些花儿,渐渐忽略了自己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那些花儿,渐渐习惯了依着“模子”生长。
渐渐地,花儿似乎不再有那么多的“特异丰姿”,四下环顾,所有的花儿如出一辙:一样的色彩,一样的形状,给人一样的感觉,方方正正,整齐划一;再没有竞相开放的热闹与激情,平静得再也没有一丝波澜,与所有其他的事物别无二致。这样的花朵,还有什么可欣赏之处?
是啊,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着它们的天性,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事物若失去了它的天性,也就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本文采用托物言志、寓情于理的写法,自然的“花”因被约束、受限制、遭磨损而失去它的“纯粹美、自然美”,亦即失去了它的天性,以此喻人,颇令人深思:我们的家庭教育是不是如此做的?我们的学校教育存不存在这种现状?我们的社会教育有没有类似的情形?文章结尾发出呼喊:“救救孩子……”足见问题的严重性和解决这一问题的紧迫性。作者以含情之笔说理,以明理之言抒情,使读者在悟理的同时,得到情的感染和震撼。
美学家认为,真实是美的根本。行文假如掺进了虚情假意,文章就会酸气弥漫,令人掩鼻。只有自然而非做作地融入真情实感,文章才能散发出特有的人情味,让人阅读后产生强烈的情感冲击力。